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: 第61章 红粿和翠玉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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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要不,我假装自己摔断腿了?”

    陈舍微一本正经的面孔映在铜镜上,谈栩然拈起一只步摇比较,唇角微扬。

    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令她发笑。

    “或者,我真把腿摔断?”他的口吻里竟有一丝此举可行之感。

    半匣钗环都是今冬新置办的,可供谈栩然好一番挑拣,她又拿起一根紫玉的放在髻上映照,道:“大可不必。”

    陈舍微费劲的嚼着鸡脖糖,捂着腮帮道:“这糖真是黏,难怪阿绛的牙给黏掉了。要不咱们就说阿绛掉了牙,嫌丑不肯见人,就不去了?”

    “那只是阿绛有由头不去,难道一家子还由个孩子做主了?”

    谈栩然比划了半天,手指定在陈舍微做的那只小兔木簪上,她一连几日都戴这钗,反正在家不出门,随手挽了个低髻就罢。

    今儿要打扮起来,倒觉得兴致缺缺。

    同陈舍微在一块待久了,她的装扮举止也愈发的随心所欲,怎么舒服怎么来。

    “啊!”陈舍微抱着被子在床上滚,“不想去,不想去,不想去!”

    谈栩然隔着被在他腚上轻拍了一下,道: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熬过这一夜就罢,大不了你多吃些酒装睡。”

    陈舍微觉得这主意不错,笑嘻嘻一转身,见到一张乌云叠鬓的冷魅面孔。

    谈栩然肌肤甚好,稍稍点了些胭脂晕在眼尾唇腮上,如海棠醉日一般。

    见她披挂在架上的外裳颜色郁沉,仿佛血色凝旧,陈舍微道:“我看昨个阿巧在熨你新做好的衣裙,那样好看,不穿去?”

    新衣裙是牙色的袄子并了苍葭色的马面裙,裙上竹枝碧叶,青虫褐鸟,闽地冬日畏寒的虫鸟,好像都藏进了谈栩然这一条浮岚暖翠的春色裙衫之中。

    “夫君想我穿新衣去赴宴?”谈栩然微微讶异。

    陈舍微托腮仰脸看她,道:“你若这样问么,我是不想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我醋呀。”

    “那又叫我穿去。”

    “女子不都喜欢穿好看衣裳的吗?”

    谈栩然垂眸看着他那双干净又惑人的眼,伸出绯绯指尖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,俯身轻道:“我只穿与夫君瞧,可好?”

    陈舍微缩进被子里,闷声闷气的说:“夫人总爱这样讲来哄我,还不是说着玩的?”

    谈栩然到底没穿新衣,可那老气横秋的颜色裹在她身上,还是好看。

    原是不打算叫陈绛去的,可今儿在祖宅用膳,还似模似样的给陈绛来了一张帖子,躲不过去了。

    谈栩然想着,未免陈砚著那老淫.虫贼心不死,还是留下阿巧,带上燕子为好。

    可阿巧不知晓内情,哭跪在地上问谈栩然是不是嫌弃她不中用了。

    谈栩然一时愕然不解,但细一想,阿巧的忧虑早已种下。

    家里清净,女人就那么几个,孙阿小和甘嫂都是半裹,谈栩然虽未裹脚,可她一向举止有度,阿巧从前不觉什么,自见了吴燕子爬高爬下,走跳蹦跑的,心里渐渐有种难言滋味。

    闽地秋冬寒潮交织,她这双脚更添几分痛楚,又不敢十分表现,更不敢宣之于口。

    谈栩然体恤关怀,一旦看出来了,总叫她歇去。

    可阿巧不愿意,显得她像个废人!

    年节街上热闹,陈舍微常带了家小出去看戏听曲,玩了一日回来,阿巧有些受不住,倚着门站。

    陈舍微瞧了一眼,有些歉然的道:“等开春了,我腾换个大些的马车。”

    主家体贴,可这话比罚了阿巧还叫她难受。

    谈栩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,想着在今日总是在女眷堆里待着,陈砚著还能淫性大发,当场要人不成?便允了。

    如此,阿巧才破涕为笑。

    虽是年夜饭,到了晚上才吃席,可一整日都有许多花头要摆弄,所以要早去。

    陈家在泉州都有头脸,在泉溪更是首屈一指的大户,今日又怎会冷冷清清的过?

    每个时辰初刻都要放上许多爆竹,舞龙舞狮更是热闹非常,几箩筐的铜子一把一把的撒,引得众人拾捡,各种阿谀奉承吉祥话不断,要贯穿一整日。

    陈舍微和谈栩然牵着陈绛从硝烟白雾中走过,踏着一路红纸彩碎,陈家祖宅偏门口大排长龙,几个管事仆妇正在分发红粿。

    闽地每逢年节、做寿庆生、嫁娶满月,红粿总是必不可少的一样吃食。

    红粿做法简单,用红曲浸出来的水揉糯米团,磕进模子里,摆在一张张齐整的蕉叶上蒸熟就好。

    陈舍微昨个也做了一笼应应景,就是个简单的福字模,芝麻核桃猪油糖馅的,好看也好吃呢。

    陈家喜欢用寿龟做模子,想想,应该是为了讨大房那老山魈的好。

    远远看去,每个人手里都捏着鲜艳浓郁的一团红,像是把一整年的喜悦都握在了手里。

    可再一细瞧,那一张张脸上全是饥饿困顿,狼吞虎咽的吃着个没馅的糯米团,太容易噎着了。

    陈绛见着一个老头揉着胸,似乎喘不上气,一脸青紫的往地上栽,惊得一叫,谈栩然忙侧身挡住她的视线。

    祖宅的管事小厮已经瞧见了,急急去处置那老头,又有管事来迎陈舍微一家子,笑容满面的道:“六少爷,少夫人,小姐,您三位这边请,外头天冷,人多又乱,可别惊着了。”

    一脚迈进祖宅里,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是旧书里的灰尘,呛了陈舍微一脸。

    年幼时期被兄弟捉弄欺辱,又被庶母嫡姐阴阳怪气,继室所出的一脉,还真是哪哪都不受待见。

    他揉揉鼻子,觉得耳畔嘈杂的人声寡淡了些,祖宅的大门厚实的像一块墙,什么都能隔绝。

    虽然也张灯挂彩,可也不知是不是老宅上了年岁的关系,加之今日细雨蒙蒙,宽大的屋檐下根根粗梁木压下来,周遭潮气蔓延,叫人觉得恣闭压抑,总觉得空气中的茶香烟气也混杂着一股苔藓味。

    小厮和婢女迎了上来,一左一右要分开男宾女眷。

    陈舍微有点担忧的望向谈栩然,她身上的深色衣裳仿佛要融进古宅陈旧的气韵中,看得他一阵心惊,却见她神色平静,一张浓郁耀目的面孔又似永远不会黯淡,还玩笑般问他:“可识得路?”

    这问题,好似洞悉了什么。

    陈绛轻摇陈舍微的手,他这才回神,勉强笑道:“就算迷路,循着味也能找到夫人。”

    陈舍微一步三回头也没人笑他,引路的小厮自顾自躬身垂首,似乎是被这宅子给压弯了脊骨。

    陈舍微也不知自己要去哪,倒是越走越热闹了,廊上穿梭着的婢女模样愈发标志起来,还有好些大胆的,有意无意的睃眼瞧他。

    一走进那房间里,实在是又香又呛。

    脂粉气和烟叶气混在一起,几缕茶香都给摁灭了。

    “老六,你倒姗姗来迟,叫哥哥们苦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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