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三国]落子不悔: 6、第 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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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来人提着书袋,一梁的进贤冠也没带,只是将头发绑在顶上,用乌巾包好。麻制的长袍未染色,穿得也稍显松垮,但并没有失礼。虽然略显消瘦,但目似朗星,十分精神。

    “志才。”荀彧和荀谌站起来,与来人见礼。戏志才名忠,幼年失孤,刚过十五,教养他长大的长辈便自觉不寿为他先取了字,实际上比荀彧还要小一两岁,现在还未到及冠的年纪。

    “友若兄长,文若。”和荀氏兄弟比,戏志才就随意很多,拱拱手就算回礼,然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,说着“也不能怪我失期,今日城中书肆售新纸,同窗们都把道路堵塞了。”他表示自己从教授兵法的私塾挤过来,真是不容易。虽然叫书肆,不过并不买书,基本都是文房之物,再夹杂些香丸而已。

    如今世道不好,很多不必要的货物都很少,尤其像文房之物,基本都只卖给官府了,现在还能稳定供应给普通学子的店家少之又少。在旁的地方可能不会,但在阳翟城,笔墨纸砚,竹简木牍之类都是要常备的,自然受欢迎。

    “是唐家的书肆?”荀彧将自己手边的鸡首壶递过去,为友人添了点水。

    “文若也知道?”荀彧好像很少来阳翟,怎么都这么清楚这里的事?戏志才话还问出来,荀谌就解释道,“刚刚见一老者挑担卖货,询问了一下。说唐家是他主家,市中有书肆卖笔墨之类。”

    “哦,市中有两家书肆,好像都是唐家的。”与雒阳城里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不同,戏志才并不清楚荀彧已经订婚且订婚对象是唐氏,闻言只应了一声,然后说,“前些年,听闻书肆的主家自汝阳到雒阳,路过阳翟,还见郡守了,可能是个高爵吧。”

    “志才没见过?”荀谌基本上可以确定,这书肆的主人就是自己弟弟的婚约对象,便向戏志才打探着。

    “那倒没有,不过听说是女主,长居汝阳很少来。”戏志才知道不多,但不妨碍他谈论那个书肆,“如今书简贵重,不过养文斋有几套书的拓本摆在店里,很多同窗都会去抄录。想必主家也是良善之人。”显然,养文斋就是唐家的书肆。

    三人正闲聊,忽然酒肆所在长街的尽头传来一阵骚乱声,很快一队带甲卫士手执长戈,撑着上书‘赵’字的旗帜走来。还没见到车舆,就听见有人呵斥着要求店家关门,二层的临街窗户也要挂起帘子或是关上窗户。戏志才皱了皱眉头,然后习惯的将他们席旁的帘子挂在窗上。他们坐在二楼,但也能听到那些卫士的大声呵斥声。

    酒肆中无论是服侍的小厮,还是用饭的客人都默不作声。屋内安静的令人窒息,屋外确实兵戈马蹄之声,骑兵甲士行走间,因碰撞发出的金属声让人牙酸,而后就是车轮碾过道路的沉闷声和马匹的喘息的哧声。

    荀彧微微挑起一个缝隙,将头抵在墙上瞟了眼已经路过他们的车舆。半人高的车轮显然有些逾制,更不要说上面饰着的各种神仙雕塑——也不知是金还是铜。车柱上镶着宝石之类的事物,在阳光下多人双目,不过是用来这样的棚盖都是上好的缯制成。

    与周围来不及避开,只能跪在原地,面黄肌瘦,衣衫褴褛的贩夫走卒的对比,实在刺眼。

    “恐是平氏君族人。”平氏君是当今圣上的乳母赵娆,圣上元服后就封她为平氏君,赐九锡。不过只有她本人出行才可以金车大辂,兵车戎辂,再配上黑马八匹,族人并不可。

    等到车队路过后,一切才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“即使天子重孝,如此也未免过了。”戏志才又喝了口水,低声道。赵氏横行乡里,在阳翟也不见收敛——阳翟城还住着如今张常侍的族人。

    “私恩也,非先代令典,何来礼也?”荀谌同样低声说着,然后转过话题,“我和文若此来,为族中私塾采买些墨笔之物,志才不知是否可带路?”显然是不想再谈此事。

    荀彧没有说什么,眉目间透出些许忧愁和失落,不知在想什么。见兄长如此说,强打起精神,应和了一声。

    养文斋的生意相当好,荀谌见店内人头攒动,实在不好挤进去,于是招呼童仆去店内叫管事出来。他们此来是给族中私塾采买,需求多,进店也不便挑选。

    管事显然也经验丰富,在阳翟中私塾众多,除了那些有庄园,养着工匠自造笔墨的大族,剩下的大部分都在他家购买,听到童仆介绍,立刻就拿着随身的箱子挤出书肆,在门口给荀氏兄弟看自家的样品。

    “若是君子不方便,我家还可送货到府上。”介绍完,管事还贴心道。

    荀彧向来是不管这些的,他们家主母早逝,荀谌倒是早早接过管家的任务,对此相当熟练。即使曾经都是在颍阴县买货,从来没有遇见过养文斋这种服务,也显得游刃有余。

    订好了笔墨奏囊之类的事物后,目送管事又挤进店内,荀谌才对荀彧说,“如此精干之人,唐氏必然有管家之才。只要不似那平氏君族人般跋扈,文若家中定安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,友若兄长说什么?”刚刚在一旁端详品评养文斋牌匾的戏志才听到他的话,诧异的问着。

    荀谌这才记起,戏志才不清楚荀彧已经订婚的事情,连忙解释着。最后,戏志才皱紧的眉头,用同样担忧的目光看着荀彧时,他将这个麻烦直接推给荀彧,念叨着‘给阿闳买些玩甚’什么的,匆忙离开。

    荀彧苦笑了一下,对着担忧的友人道,“找个茶肆再谈吧。”

    了解了前因后果后,戏志知道自己友人的处境,端着陶杯道,“你在信中与我言,想安邦宁国,可现在与唐氏女结为婚约,今郡守厌恶宦官,自不会再举你孝廉了。若是不为官,当如何是好?”戏志才显然很明了如今局势,“你莫说什么党锢未解,不得为官。你比某清楚,桓帝时动乱不止,如今也不太平,若是有任何动荡,圣上为防党人投入敌人处定会大赦党人,借此机会你当得重用。”

    “更何况,时事造英雄,英雄造时事。”明明比荀彧小上几岁,戏志才却异常冷酷道,“这天下,早就无救了。我知你没有为王之志,但总不会堕了‘王佐’之名。就算你愿保这......”他沾水在案上写了个‘刘’字,然后用手一抹接着说,“也得为家族考量。”总不能真的拖荀氏一族上这条注定要沉的船。

    前世自己没有机会与志才这般聊天,世族与寒门是有鸿沟的,更何况志才与奉孝肯定也看出来自己不听劝,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,此生还是这些年常常通信,才给他与自己畅所欲言的信心。荀彧无奈笑着,“志才这么急做甚,我还没说什么呢!”

    戏志才做了个请的手势,双手抱胸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并没有......”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角,忽然觉得口渴,拿起手边的陶杯灌下半杯蜜水才缓过来,张了张嘴说着,“并没有想要绑在这条船上,只是肆意妄为反而会适得其反。”

    戏志才摸了摸下巴,忽然道,“文若,你不觉得你有些矛盾吗?”

    即使聪慧如荀彧,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戏志才的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,偏了偏头示意他继续说。

    “你在信中所言,明明是渴望......我才同你说这些的。”戏志才手指了指天,然后把手翻过来向下压,示意他自己没说出口的意思,“但如今见面,倒是犹豫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是生来就果决的。”荀彧无奈道,反而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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