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三国]落子不悔: 2、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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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,秉忠贞之诚,守退让之实。”

    “君子爱人以德,丞相不宜如此。(1)”

    “文若岂不知吾之志气,非哀汉之贞臣哉?”

    “兵戈之事,令君不必辛劳如此——”

    荀彧倏然惊醒,手指紧紧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衾。习惯性想叫自己的六子荀顗到身边来,只是还未唤出,就收了声。他忽然想起,如今不是建安十七年,而是光和六年——自己刚刚及冠。

    半夜下起了雨,风夹杂着雨滴在林叶上奏出轻快的乐章。春雨贵如油,今夜的雨不知能让多少人喜笑颜开。雕花窗棂上密密的覆着白娟,保证夜雨不会飘进室内。

    梦魇让他不太舒服,即使心里很清楚他受苍天垂怜回到此世,已经离开寿春。他还是有些颤抖,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,回到曾经已经有两年,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。

    门廊外侍奉的童仆听到屋内的声响,连忙叩门问,“郎君有事乎?”

    荀彧支起身子,没有让仆人进来。手边还有与自己曾经的同僚们的通信,当然他们并没有与他共事的记忆,只当是正常的友人信笺。竹简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各种政见,又透露出因党锢被禁的无奈和彷徨。

    将肺中浊气呼出,又深深吸进带着水意的清气。他才从被衾中出来,没有让仆从帮助,独自换好青衣,将头发梳好盘起,用葛巾包好,带上进贤冠这才理好衣服推门而出。

    “大人可起身?”

    扎髻的童仆连忙行礼,然后恭敬道,“主君昨日夜读,尚未起身,两位郎君已在书房。”荀氏众人多勤勉,常常是天还未亮已经读书。荀彧点点头,也去了书房。

    一梁的进贤冠是文儒之冠,多为士子所带。待到书房外,荀彧又正了正冠,方才入内。

    两位兄长(2)并未闲谈,一人一卷书隔着案几借着天光细看。荀彧并未出声打扰兄长,径自走到书柜边寻找着什么。

    待天光大亮,兄弟三人才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书简,边闲谈边向正堂走去。年龄稍长的三兄荀衍将身上靛青深衣理了理,略显闲散的轻拍荀彧的肩膀,轻声问道,“听童仆言,你今晨梦魇了?可是为婚事忧心?”

    听到他这么说,走在前面的四兄荀谌也回头看自己的幼弟,眼中闪烁着关切的目光。

    荀彧摇摇头,“非忧己身,实乃忧心天下。”

    “今皆为党人,有心效国无力为民,当何忧?”荀谌沉声道,“仲豫大兄终日长啸当歌,自不必说,文若也困于此吗?”仲豫指的是他们的堂兄,荀悦。为避党锢,托病隐居于乡里。思虑深重,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,他不希望自己的幼弟也因此烦心。

    “若有处施展抱负,思虑全面自然是好的。”荀衍也宽慰着,“只是如今非往日,文若还是静心读书,莫要多想。”闻道是慧极必伤,文若自两年前大病痊愈后便常常忧心郁结,实在令人担忧。

    荀彧知道兄长们担忧自己的身体,于是微微笑着说道,“还请兄长安心,彧当效曾子,敬慎戒惧,无伤父母之德。”

    阳光洒在临次排列的青瓦上,又照在庭中槐树的枝叶间,远处已传来阵阵诵读声,伴着朗朗书声兄弟三人侍于堂内,今日族中长辈皆到家中,于屋内议事。

    铜鹤熏炉安放在屋内四角,悠悠的散发着阵阵香气,平整的地面上放着坐榻,锦缎坐垫和隐几也端正的放在每个席子上。端正古典的厅堂,如今正坐着族人。

    荀彧的祖父荀淑有八子,号为八龙。荀彧的父亲行二,字仲慈,族中大兄早逝,所以他为长者。如今他身着儒服,微微靠在隐几上,仪姿翩然,颇有其父之风。

    在谈过今春的耕种后,荀绲温声说着已经定下的荀彧的婚约。

    如今结为姻亲乃大事,每个子侄的婚姻都会斟之慎之,前些日子唐氏来人,众人皆见过。虽说并无猥琐之态,但状似平庸,让人叹息。

    荀彧的七叔荀肃皱了皱眉头,率先说道,“听闻那唐氏女之养父乃五侯之一的唐衡。”唐氏来人那日他外出,并不在族中,也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。他的话还没说完,就能感受到刚刚还气氛平和的堂内安静了片刻,气氛甚至有些窒息。

    唐衡,曾经的宦官之首。至今族人都不相信,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和他有关系。

    荀肃像是感受不到族人的目光似得,自顾自的继续说道,“但唐氏并无有失德行的之处,虽不是清流之家,但也并无不妥。”他的妻子是长社钟氏出身,早在知道侄子与唐氏纳采的时候,就向自己的妻子求证过唐氏在长社县的名声了。

    三龙荀靖温和道,“既已订婚,便莫要背后议人长短。”不过还是用隐晦的目光,担忧的看了眼侍坐于下手处的荀彧。

    等到堂内安静下来,荀绲才温声说着,“前些天雒阳来信,唐氏女继承其假父爵位,袭为汝阳侯,邑万户。因其假父母亲早逝,一直由司空唐珍教养长大。”这大抵是从得知唐氏想和他们结两姓之好后,得到的最好的消息。

    对荀家而言,如果此事是真,那么荀彧未来的妻子便不算是‘腌臜之后’,而是仕宦名门,还身负高爵。虽然本质上并无不同,但绝对比曾经的设想要好。

    八龙中最小的荀旉道,“左悺、唐衡,杀生在口,有谚云‘左回天,唐独坐’,言威权莫二也。顺之则六亲以安,忤违则大祸立至;斯诚以存易亡,蒙耻期全之日(3)。此事哪里有我家拒绝的余地?”

    “此事既已答应,断无后悔的余地。”正坐如松的荀爽捋着胡子,沉声道,“得此消息,不过是求个宽心。兄长莫要再忧心。”即使唐衡身死多年,他们也得罪不起。

    “吾知矣,那便准备问名、请期吧。”他们断不会如傅公明般,做出悔婚之事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女郎回来了。”马车停到司空府的侧门,离开有仆从过来放下马凳抬手躬身,唐婥扶着仆从的胳膊从车上下来,就听到仆从说,“主君命女郎回来后,速去见他。”

    “大父有说是什么事吗?”唐婥随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并未嘱咐。”

    唐婥没有再多问,而是依礼跪于门外,行礼后待侍女将门拉开她才起身走进屋内。屋内两足兽面铜盆还烧着炭火,内胆里温着清酒,屋内青砖一节一节铺成人字形,细麻编织的蒲团放在锦榻上,旁边是三寸高的木案和凭几。各种铜兽香炉立在屋内四角,还有盘枝灯台散在各处,如果到了晚上,这里便是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豪奢的司空府她并不长住,但毕竟幼年时在这里读书,也算是熟悉。“婥见过大父。”她将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,轻声行礼。素色的月白衣袍舒展在身后,仪态自然散郎。

    “过来看看。”唐珍年纪大了,正眯着眼睛辨析竹简上的蝇头小字。

    唐婥没有直接去看大父手里的信,而是先跪坐在唐珍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,“大父还是保重身体为要,书简还是命人誊抄在纸上为好。”如今纸已经作为书写工具,只是少有人用罢了。

    唐珍看了眼这个自己养大的侄女,感慨了一声,“要我看,谁家的青年都配不上我家阿婥。”手中竹简显然写的是有关唐婥婚事的内容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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