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: 24、毒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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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什么?”顾钦辞咀嚼咽下她塞来的肉。

    宁扶疏一字一顿重复:“本宫说, 有法子让你回到泽州,回到你至亲的父兄身边,过命的兄弟身边。”

    顾钦辞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,眸底一潭死水随之晕开波纹。

    隐有烁动的眸光落入宁扶疏眼中, 心想幸好, 幸好顾钦辞没有真的栽进泥潭里爬不起来。

    “侯爷莫不是当局者迷了。”她道, “同样的话,旁人说兴许是无关痛痒地宽慰你,可换成本宫……”

    宁扶疏话音戛然而止,顾钦辞却听懂了。

    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宁扶疏没必要安慰他, 朝歌长公主是小皇帝的帮凶,是折断顾钦辞羽翼的两把利刃之一。

    犹如捅你一刀的人在动手之后说:没事儿, 这不还没死嘛。不仅安慰不到人,反而显得很讽刺。宁扶疏最是没资格说顾钦辞“没有无用”的, 可她偏偏大声喊出来了, 便意味着言为心声,实乃肺腑之语。

    这是表层的, 自然还有更深层的。

    正因宁扶疏是罪魁祸首, 是铸造金丝牢笼的猎鸟人,所以也只有她能打开沉重锁钥。

    “什么法子?”顾钦辞语调有些急切。

    宁扶疏道:“侯爷熟读兵书, 应当知道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啊——”

    骤然受惊被吓出一声锐利尖叫,她话说半途,树上突然掉下来个什么东西,挂在她手臂上。

    顾钦辞亦是愣怔,他眉宇间蕴出烦躁, 不满话说到最关键之处被打断。看着紧紧黏住宁扶疏的那团黑黢黢、脏兮兮, 且臭烘烘的东西, 像只畜生。

    可下一秒,那畜生竟是张口说话了:“救……救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是人!

    顾钦辞猛地伸手,以擒拿的动作揪住那人后颈,像丢烫手山芋般甩开。

    那人被丢在地上,齿间溢出几声闷哼,瞬间又抬起头来,就这么匍匐在泥地里,磕磕绊绊往前爬:“长公主,救救我……”

    宁扶疏:“你认得本宫?”

    顾钦辞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两人同时开口,语调盈满诧异。顾钦辞更是站到宁扶疏身前,短刀横握,挡住这个来历不明之人牢牢定在宁扶疏身上的视线,眯起眼睛警惕打量。

    瞧着应当是个小男孩,年纪约莫十来岁的样子。他一身破烂不堪的粗麻布衣沾满淤泥,散发出阵阵恶臭,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。饶是顾钦辞这个在战场血泊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,一时也被熏得屏气皱眉。

    再看那张脸蛋以及手脚,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衣服几乎一样脏,看不清男孩样貌,却明了可见他瘦得好似只剩下皮包骨头,浑身没有一点肉。

    但他的瘦,又和自小营养不良的骨瘦如柴有所差别。

    顾钦辞从前学过骨相,他能看得出来,眼前男孩这幅骨骼其实发育得很好,像是好吃好喝荤素搭配养大的,只是最近饿得狠,才掏空了体内营养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男孩望不见被顾钦辞挡住的长公主,便艰难开口:“家父,是司徒禹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司徒禹的儿子?”宁扶疏和顾钦辞第二次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这个名字,他们两人都熟悉得紧,前任户部尚书司徒禹,因长公主彻查六部账目掘出其贪赃行贿,克扣军饷总计千万余两而收押大理寺诏狱,罪无可赦,定于秋后问斩。

    也就是十来日之后。

    可在宁扶疏印象里,她当时虽下令抄了数十名官员的府邸,却并没有累及他们的家人。冤有头债有主,懵懂稚子无辜,屈居后宅的妻妾和被买入府的下人亦无辜。

    没有贬为奴籍的自由身不会被肆意买卖,这小孩儿如何成了这样。

    男孩五指陷在泥地里,眼睛从脏乱发丝后露出来,写满痛色:“是,父亲酿下大错,罪不容诛,但求长公主殿下救救我和我的妹妹,我们愿给长公主殿下做牛做马。”

    宁扶疏拍了拍顾钦辞的肩膀,示意他稍稍往侧边站些,坦荡望向男孩:“你且说说看,要本宫如何救你?”

    男孩如遇菩萨,迫不及待道:“父亲下狱那日,母亲带着我和家里姨娘连夜逃出金陵,在京畿不起眼的客栈落脚。但当晚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,趁我们睡着把所有人迷晕。”

    “再醒来的时候,大家都被关在一间柴房里,手脚带着镣铐。”

    “起初我还以为是运气差碰上了劫财的恶霸,可自从我们被抓,半个多月以来每天都有人按时往柴房送饭菜,且那送饭的男人是个聋哑的,回回把饭桶放下就走,不论我们怎么问他话都没用。”

    “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像是有谁将我们困住又要我们活着一样。这种吃喝拉撒全在柴房里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,直到有天晚上外面亮起火光,我没睡着,听见外头动静……”

    最初是个嗓音粗犷的中年男人:“里面有多少人?”

    守门的护院回答:“一个夫人,三个孩子,还有八房姨太太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啐道:“把那八个女人拎出来,随便找家店卖了,应该能换个几十两银子,够弟兄们半年酒钱了。”

    护院有点犹豫:“要是被老爷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啧,你怂什么?”中年男人剔了剔牙,“老子既然能来找你,就说明老爷那边事情差不多稳当了。几个没利用价值的人,老子留着她们作甚,吃老子的白饭吗。”

    “再说了,老子也没动正房和那三个孩子,几房小妾而已,就算司徒禹非要在行刑那天看过家人才肯带着秘密入土,咱也只需要把剩下的四个人拎过去就行,谁会在意几个妾室。”

    趴在地上的男孩痉挛着接连打了几个哆嗦,续道:“八个姨娘不知道被他们拖去了哪里,柴房中只剩下母亲和我,还有两个妹妹。之后哑巴送饭的频率越来越低,从一天两次到一天一次,到后来两天一次,三天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“母亲的身体很快就因为扛不动生了病,他们口头上答应请大夫,可过去了五天也没个消息,母亲她就……”

    男孩喉咙蓦地哽咽,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,边用脏手擦边继续说:“没过几天,两个妹妹也染了病,这回我看明白了,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了。等过了秋分,父亲被斩首,就不会再有人送饭,任我们自生自灭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趁外面护院睡着了才逃出来的,求长公主,求求您……”他膝盖拖着地,曳出长长血迹,伸手想要抓宁扶疏又被顾钦辞拦住,男孩哭腔喘`息着颤音,“求您,救救我,和两个妹妹。”

    宁扶疏秀眉轻蹙,消化着他说的话,末了问道:“那你可知抓了你们的人,是谁?”

    男孩摇头:“我昨晚逃出来后才发现,关着我们的地方是座别院。但柴房的位置太偏了,平常除了送饭的哑巴没有人会经过,我只在那一晚听见他们喊老爷。”

    宁扶疏又问:“那你可还记得别院在哪儿?既要救你两位妹妹,本宫总得知道要去哪救?”

    这回男孩连连点头,生怕宁扶疏看不见似的,下巴险些戳进泥里:“记得记得,我可以给长公主殿下指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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