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春光: 16、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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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邵钦进殿后,直直朝大床走来。

    长宜下意识闭上眼睛,浑身上下都变得紧绷。

    邵钦坐过床边,手指贴上她的额头,上面发了一层薄汗。

    不知是疼痛冒出的虚汗,还是因为太热冒出的热汗。

    邵钦手搁在膝头,眉头微沉,对宫女道:“拿湿汗巾来。”

    宫女福身领命,没多久端了一盆热水回来,放到铜架上。

    她从铜架上拿起一条白汗巾,全部浸到热水里,拧干了叠好,低头走到邵钦面前呈上。

    邵钦接过,在手中又叠了一折。

    白汗巾轻轻按在长宜的额头上,一点点向下,慢慢拭掉她脸上所有的汗。

    擦过她精致的下颌后,邵钦视线下移,落到她瓷白的颈。

    手中动作停顿一秒,继续向下擦拭。

    一直绷紧的长宜心头一惊。

    他竟然没有停!

    被子里的手不由收紧,在汗巾触到她领口下方的皮肤时,长宜终于忍不下去,缓缓睁开眼。

    睫毛微抬,对上邵钦漆黑的眸。

    邵钦收回手。

    宫女立即上前抬起双手,邵钦把汗巾放到宫女手中,缓缓搓掉掌心湿意,沉沉开口。

    “不装了?”

    长宜指尖轻颤,他竟然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他,索性不再费心思索,而是直截了当地问:“将军怎知我在假装?”

    这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干涩嘶哑,她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经历过一遭生死,再次醒来,他们第一次对话居然如此平和。

    两个人都有些出乎意料。

    短暂停滞,邵钦认真道:“你装睡时,呼吸会很轻。”

    长宜本想问“你怎知我装睡的模样”,话到嘴边猛然想起除夕那夜,他在她身侧短暂睡过。

    若是没有那夜行刺,他恐怕不会洞察到这一点,只会把她轻微的呼吸视作寻常睡眠。

    邵钦又道:“方才眼皮也颤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长宜默然。

    邵钦唇角微动,带了些嘲讽:“怕什么?主动撞箭时怎么不见你怕?”

    长宜脸色一白,正准备驳斥回去。

    话到嘴边,长宜猛然止住。

    如果她毫无逃离皇宫的希望,一直被困在深宫便罢。

    现在的她,极其需要从邵钦手中获取在宫中行动的自由。

    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出言无忌,处处惹恼邵钦。

    对目前的她而言,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。

    长宜是能屈能伸的。

    最早假装绿芜时,她并没有在意自己高贵的公主身份,非常能够放下身段。

    那么现在,她同样可以。

    长宜话锋硬生生一转,躺在枕头上直直看向邵钦。

    乌润眼眸里含着屈辱的泪。

    “可是将军,长宜还有别的选择吗?”

    她嗓音干涩,长睫低垂,覆住眼眸:“我知将军断不会原谅我,我不如趁机了此残生,也算将军给我一个痛快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何必救我,就让我死在将军箭下不是更好?”

    邵钦轻轻摩挲腰间白玉。

    上下眼睫浅浅交织,视线落在她瓷白如玉的脸上,不放过每个细微表情。

    被他这样瞧着,长宜暗暗揪住床单,心也悄然提起。

    他会信吗,还是发现了什么?

    邵钦将那块白玉拂到一边,眼眸幽深。

    “李长宜,我不会让你死。”

    不会让她死,也从未想过伤她。

    只是想让她感受到他的痛,在生死边缘游走又是何等感觉。

    长宜泪光一闪:“那我们的赌约呢?”

    听到赌约两个字,邵钦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寒霜。

    “在你心里,赢就这般重要?”

    他这样说,是打算毁约吗?

    长宜想要坐起来质问他,又不敢太过暴露情绪,让邵钦瞧出自己究竟在意什么,从而拿捏住自己的短处。

    她紧绷着心弦,只是直视着他:“将军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,您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君无戏言。”

    “君无戏言。”他轻轻将这四个字咀嚼了下,唇角带着讥讽,“你为了赢过赌约,连命都不在乎,我怎会不成全你?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不太好听。

    但是听他这样说,长宜让自己忽略语气,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
    那么她行刺过他的事情,终于可以翻篇了。

    长宜暗暗握紧拳头:“长宜多谢将军宽宏。”

    得她一句谢,他脸上的寒气并未有所缓解。

    想起她突然转身撞上飞箭的画面,就恨不得把她捏碎。

    他眯眼道:“李长宜,你若再敢有下次,你的命就真的别想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。”

    长宜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结合他们方才的对话,她只以为他说的是行刺。

    放在从前,她定有百句十句狠话可讲。

    但她此刻纷纷咽进了肚子里。

    她要学着取悦他。

    长宜偏过头,眼神中绝望又认命,白皙的颈间,连筋脉也是细细的。

    “我的命不是已在将军手里,我又能如何?”

    不知是她眼眸一向水润,还是里面真有眼泪在闪。

    邵钦搓捻食指,起身离开床帏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便好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肩上的伤口很痛。

    长宜每日起身都要宫女服侍,自己稍微用力,便是钻心的疼。

    受伤后的长宜脸色一直很苍白,不知是不是邵钦授意,御膳房送来的每一餐都比从前滋补,甚至她喝的汤里还能品出药味来。

    宫女说,这是新尝试出来的药膳,用来给公主补身体。

    长宜一直在建章宫,她并不想待在这里,因为她不知道邵钦会在什么时候回来。

    邵钦每次回来,或是在她用膳时,或是在她换药时。

    这是他在宫中的寝殿,长宜不能说什么,只能忍着同他一同用膳,再要么,便是在他的注视之下,脱掉自己的衣衫,露出她的伤口。

    对长宜而言,和邵钦共处一室,就已经极其难以忍受。

    更别说还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。

    即使他回来的次数并不多,但长宜仍然十分介怀。

    她可以顺从他,但并不代表可以日日同他接触。

    建章宫不是她的宫殿,长乐宫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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