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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钢笔文学www.jiugangbi.com提供的《纨刀向我俯首》 26、归都(第1/2页)
李喧听见这动静,抬头望向卫冶匆匆离去的方向不发一言。
待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,他收回视线,仿佛是能听见封十三心中不解的疑虑般,一语双关地问:“担心了?”
前程未卜,缥缈不定,自然是该担心的。
然而卫冶方才那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,仿佛是拢进那层昏光里,将所有的悲欢,所有的乍现离绪,通通埋入了深不见底的灰烬里。
让人捉摸不透,也叫人……不得不多担心几分。
听出李喧有言下之意要说,封十三脸色微沉,连陈子列都收敛了偷闲脾性,认真听他娓娓道来。
当今天下,萧氏为大,立朝将近一百五十余年,虽说小乱不断,却未逢大灾,按理说,该是人心所向,代代皇帝屁股底下的金銮宝座应坐得无比踏实。
可惜摊上了忒不像话的先帝爷。
先帝爷本事不大,心也不野,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,也没有文治千秋的胸怀,唯独一手帝王权术摆弄得得心应手,将世家大族、文臣武将,一个不落地挨个折腾得叫苦不迭,又无话可说。
若非恰好碰上了动荡乱世,做个守成皇帝那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无奈天不遂人愿。
赶在一派歌舞升平,自封太平盛世的大雍之前,西洋人抢先一步,将帛金研制出来,接着又陆续研究出一批与之对应的武器民械。
在自给自足,又将周边一众蕞尔小国搜刮如狂风过境之后,野心勃勃的西洋人自然而然,将目光转向了另一片遥远富饶的土地,特地多次遣派使臣来访,妄图从中分一杯羹。
奈何先帝爷自有一股傲气在,断然不能与下三滥的洋毛子互通往来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先帝爷的一意孤行,的确是将□□上国的皇室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……只可惜一不小心,淋漓过了头。
洋人使臣由此从中得出一个结论,这片大陆上的东方人孤傲有余,眼界不足,说直白点儿,就是自以为是又很好欺负。
只有一点是真如传说所言——有钱。
有钱是真有钱,随随便便从指缝漏点银子出来,都足以看花了洋人眼。
于是使臣屁颠颠的大老远跑来,被这滔天富贵晃瞎了眼,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,同他们的上头老子一商计。
这一合计,顿时就商量出了个折寿缺德的好章程——既然不肯互惠互利,那就打,打到这群东方人愿意。
只是怎么打,这是个问题。
没摸清老底之前,西洋人当然不愿意自己冒这个险,他们干脆趁着大雍不知不觉间,同大雍周边上下的四方蛮夷互通了有无,一个出刀,一个出人,准备一起瓜分这片眼馋已久的土地。
彼时狼烟刚起,先帝爷取的年号还叫作元朔。
元朔初年爆发的战乱,打到元朔二年就丢了大半江山,这可吓坏了朝中一众酒囊饭袋,先帝爷干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征兵,也不是买马,甚至都不打算把他找理由软禁的实权将重新领放出来。
民不聊生的时候,先帝爷干了件什么事儿呢?
他把年号改了,觉得是年号没取对,不该叫元朔,该改成启平,意味期盼天降甘露,人间太平。
这一下子就引来了众怒,没人能理解这种荒唐事儿是怎么给他干出来的,因此,朝野上下集体造反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儿了,就连最古板的老翰林都说不出什么,只能跑去皇陵,找老萧家的列祖列宗大哭特哭“社稷恐不复”。
如今的皇帝启平帝,就是在这么个快要亡国的情况下登上帝位,挽救大厦于将倾的。
他先是毫不留情地处置一群冗官闲人,抄家拿钱,又是大刀阔斧规整了兵部户部,放了兵权,以杀止戈,再让工部不惜重金高利,势必尽揽天下英才。在长达十年的血泪交织与生灵涂炭里,启平皇帝靠着以老长宁侯为首的一批武将,与科举选上的大批文臣清流重振旗鼓,坐稳了江山。
而在自家儿子一登帝位,就被幽禁于冷宫的先帝爷,直到两眼一闭都没等来忠臣良将替自己“重振君纲”。
一方面自然是这皇帝做得实在荒唐。
另一方面,则是启平皇帝出身不好,先帝爷待他极为苛刻,还是皇子的时候,连个小太监都敢骑在殿下脑门上作乱,要说这中间还能留下什么父子情深,那可真是睁眼说瞎话——明摆着讨打了。
如今天下大定,自然没有人敢触这位雷厉风行的皇帝霉头。
陈子列自幼在儒学圣贤书里泡大,对此等皇家秘辛自然吃了一惊,不由问:“那就没人管管他吗?”
而封十三想的却是:“所以这跟卫冶有什么关系呢?他那会儿就算是出生了,也不过只是个小毛孩子,还能妨碍他们争江山不成?”
李喧低头喝了一口茶,盖上茶盖:“等你们再长点,或者赶在年岁前边儿提前到了一个境界,慢慢地,你们就会发现,其实咱们这些人,包括侯爷他也一样,满大雍上下,说白了都只是为那么几个人活着。”
可惜这种事情,大抵是少年人不解其意,当局者深受其乱。
“学成文武艺,卖与帝王家,这话是说了给人玩儿吗?”李喧笑起来,“先帝还是皇帝,没人配说他的不是,如今的皇帝也是皇帝,自然也不配有人说他的不是。我问你,若你一家老小,自身荣辱全然托系皇帝一人,换作是你,你敢吗?”
陈子列愣了愣,咬紧唇没答话。
李喧却骤然收了笑意转向封十三,盯着他的双眸,好像要从中看出点什么。
封十三被他如有实质的沉沉目光钉得如芒刺背,心口一滞,可他与生俱来的那副生机勃勃的反骨,此刻却不合时宜地立了起来,跃跃欲试着想要证明什么,于是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挺直了脊梁,视线回望,利如刀尖,丝毫不肯退避地与之对视。
末了,李喧大约是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某些讯息,颇为满意地点点头。
他接着说:“当今颇得圣意的文臣,咱们今日先不提,既然要回京,那么总得让你们知道北都里握着人命的几股势力——人们口中的‘三军二营’。前者说的是岳云江岳统帅的嫡系岳家军,以空鹰为主要兵力,江振宁统领的地雁军,还有主管海上一应适宜的蛟洲军,年初刚上任的将领叫作邹关兮。而二营所指,一是郭志勇麾下的踏白营,二是负责京郊城防的乌郊营。”
这不用他说,大雍全境的妇孺老幼都知道,无非是将军姓甚名谁不清楚罢了。
可李喧重点要讲的明显不是这个,匆匆几句话带过之后,封十三听见他顿了下,语气严肃道:“接下来说的“厂卫”之争,才是你们要留神细听的重中之重。”
原来帝王心术,无非权衡。
既然宫墙以内有禁军,那么宫墙以外就要有金吾卫,既然有了北都城里的兵,自然也要有北都郊外的乌郊营。
而撇去保家卫国守城门的将军士兵不提,同样是为君监察,有了来去如风,无孔不入的北覃卫,那么设立一个类似职权的不周厂,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……尤其是在这不周厂的长官全是只能依附皇权而存的太监以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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