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妻薄情: 第177章 忆旧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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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夕眨眼而至。

    靖海侯府的过年流程,比陈家、晏家都更为盛大,也更加累人。

    年夜饭丰盛至极,明德堂的正厅一分为二,一边是女眷,一边是男人,因是自家人,倒也没有隔什么屏风。只在梁上悬挂着一架璎珞珠灯,灯体用细密的珠子串接而成,除了中间的大型灯笼,旁边还悬挂着“万古长春”四字,精巧绝伦。

    菜肴也是样样奢侈,家禽不必说,还有鹿熊虎豹,海参鲍鱼,燕窝银耳。

    程丹若只挑熟食来吃,也对虎眼豹尾毫无兴趣。

    窗外灯火通明,松竿悬挂的天灯,照亮院子里的松亭。焚烧过后的松枝、柏叶有股味道,烟气余绕。

    安哥儿没见过这么亮的晚上,也怕这么多人,哭闹不休,奶娘不停哄,却怎么都哄不好,只好由荣二奶奶亲自抱着拍哄。

    大房的平姐儿被吵得恹恹的,瞪了弟弟好几眼,莫大奶奶权当没看见。

    平姐儿不是她生的,是通房所出。据说,谢大时常在军营里,一个月回家次数不多,有一回,莫大奶奶派丫头给他送鞋履衣袜,顺手就收用了。

    而她的亲生女儿福姐儿才三岁,不肯吃饭,奶娘在外面追着哄,她却非要去院子里看缸里的金鱼。

    莫大奶奶含笑看着,时不时瞥一眼病弱的安哥儿。

    小猫似的一个,就算是嫡长孙,能不能长大还是未知数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吃完这顿家宴,又要守岁。

    程丹若端坐在椅中,熬时辰。

    然而,不知道是不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,触动了柳氏的心事。她将程丹若招到身边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和三郎都不小了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该抓紧了。”柳氏说,“明年这时候,希望家里能再多点人气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还能怎么样呢?

    只好微笑,不吭声。

    这是正常表现,柳氏拍拍她的手背,放她走了。

    一会儿,谢玄英悄悄坐过来,低声道:“母亲是不是催你?这事你推我头上,我会同她说的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点点头,又摇摇头,瞥了眼其他人,没有出声。

    谢玄英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,略坐一坐,又去和谢四说话了。

    熬过子时,就开始吃塞了金银锞子的扁食。

    莫大奶奶吃到了蝙蝠纹的,荣二奶奶是瓶子样的,程丹若吃到的则是葫芦,个个好彩头。

    夜宵结束,小辈便开始拜年。

    这时,荣二奶奶就找回了场子,平姐儿最大,福姐儿最健康,可靖海侯最和颜悦色的孩子,仍旧是安哥儿。

    孙辈拜过,就是女儿,再是儿子、儿媳。

    轮到程丹若和谢玄英之际,靖海侯嘱咐儿子:“既已成家,以后要更懂事些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谢玄英平静地答应了。

    约莫凌晨一点,众人散去。

    程丹若披上斗篷,毫不留恋地走进了风雪中。

    谢玄英慢了步,加快脚步跟上她:“你怎么像下值似的?”

    她:“是吗?”

    他认真道:“这是过年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她困倦地眨眨眼,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谢玄英就闭嘴了。

    两人回到院子,略微洗漱就躺下了。

    程丹若沾枕就想睡,但身边的人把她搂到怀里:“丹娘?”

    “今天不行。”她闭着眼睛说。

    “两年前。”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“我就决定有一日,必要和你一起守岁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慢了拍:“两年前?”她后知后觉,“那不是我们才认识吗?”

    黑暗中,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:“对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终于实现了。”他说,“以后,每年我们都会一起过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抿住唇角。

    她对今天的过年没有丝毫感想,靖海侯府的除夕宴,就和公司年会差不多。

    累,但得应付了事。

    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但他的这句话,又让她的心情复杂起来。

    两年前……她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重复必然的事实:“嗯,会一起过的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已经很满意了,搂着她的后背,没一会儿就平缓了呼吸。

    泰平二十年,到了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正月初一,进宫吃席。

    正月初二,回娘家。

    和回门那日一样,程丹若先去了晏家,吃过午饭后又喝了会儿茶。

    这次,晏鸿之没再含混,把“从祀”的后续说了。其实这事挺简单的,就是王尚书入阁后,想干点什么事,但杨首辅十分强硬,基本不容许他插手。

    王尚书思来想去,就决定提个“看起来很大但其实不大”的事儿。

    提议让阳明先生入孔庙祔祀。

    这不是第一次,他死的时候就有门徒如此提议,被驳回。王尚书这是第二回,刚一上书,就得到大量心学弟子的赞同。

    然后,反对者就表示不行,并列举若干反对的理由。

    年前的两个月,朝廷官员为此没少吵架,甚至引起国子监学生的肉搏,只不过都被压了下来。

    晏鸿之斟酌不定:“这事越来越大了,我有好些故友,邀请我一道联名,奏请陛下准许祔祀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道:“附名可以,老师千万不要四下串联,尤其是与师兄们。”

    “唉,阳明先生儒宗,一代豪杰,从祀孔庙乃应有之义。”晏鸿之满肚子牢骚,“偏他们不同意。”

    “理学仍为正宗,阳明先生曾有质疑朱子之语,也是难免的。”谢玄英的心情也不大好。

    晏鸿之想想,说道:“我一介乡野之民,附名也就附名了,你可不要糊涂。我总觉得此事蹊跷,怕到最后,反倒因言误事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道:“老师放心,我不曾参与。”

    晏鸿之这才放心,而后看向喝茶的程丹若,笑着问:“丹娘可有话说?”

    程丹若道:“说实话?”

    “这里又没有外人。”他取笑道,“一是你父,一是你夫,说什么都不打紧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立即道:“我认为,陛下不会理这事,还是适可而止得好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程丹若:“于帝王无益之事,又有重臣反对,为何要做?”

    假如大臣们都同意,皇帝可能顺水推舟,可明显朝廷有不小的阻力,皇帝又不是心学门徒,心学要是不能为他带来积极意义,干什么费这力气?

    全国上下,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大事小事,从不从祀的,皇帝真无所谓。

    谢玄英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两年前,也是在这里,他们说起过继,她还不是这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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