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人他嘴硬心软: 16、第 1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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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车里的温度降到零点。

    周望川看着商暮,他觉得对方像一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,正警惕又冷漠地抗拒着外界的接近。

    他说:“事情要从根源上解决,否则都只是治标不治本。我只是觉得,看心理医生或许有用。”

    商暮已经冷静了下来,他望着周望川,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关切和担忧。这是典型的医生的眼神,善意的、温和的,引导着病人说出症结所在,从而对症下药。

    他讨厌这样的眼神。

    与看任何一个病人,都没有任何区别的眼神。

    周望川又道:“看心理医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,就只是放松下来,聊聊天而已。有些人工作压力大、晚上睡不着觉,或者面临重大选择之前,都会去看心理医生,当成是聊天和咨询就好。试过如果不行,我们再想其他办法。”

    他循循善诱,耐心开解。

    商暮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。他不想要这样的关心,他一点也不想把那些伤痕展露在阳光下。

    他要周望川爱他,不要周望川可怜他。可他又这样的挑剔,他不要俯就的爱,施舍的爱。他要平等的爱,热烈的爱。

    他要眼神交接处能擦出火光的爱。

    可那样的爱,早已在一次次的争吵中消磨殆尽。

    周望川耐心地问:“你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商暮收回目光,平静地说:“这就是你的答案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满意的话,我们可以商量,讨论,共同做出一个方案。”周望川说。

    商暮慢慢地笑了一下,他说:“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
    他松开安全带,推门下车后,扶着车门道:“傅年应该还在楼上没走,我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周望川皱眉望着他。

    商暮又道:“你撕了一张名片,又有什么用?他是我现在的同事,名片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何况也不只有他,过去那么多人,我随便打一个电话,就会有无数人愿意过来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周望川深吸了一口气,手指下意识地控制车窗降下,就要喊住那个离去的背影。话语在喉口舌尖滚动数次,却艰难地被生生咽下。

    那个身影穿过整片树荫,进入自动开合的双开玻璃门,又进入电梯,最终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周望川慢慢地收回目光,他大概是没有资格去挽留的。

    这段感情从一开始,就是他强求而来的。当年的他天真又妄为,总觉得世界充满无限可能,总觉得有无数的人等着自己去救。他给出源源不断的善意,却并不渴求任何回报。

    除了对商暮。

    他希望商暮能回报他爱意,哪怕只是十分之一。

    可他太过自大。

    他当年自以为救商暮于水火,可这么多年耗下来,什么都蹉跎尽了。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,他尝试用万般的细致关心来留住对方,可时至今天,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周望川点上一根烟,慢慢地抽完,开车去了医院。

    值班的护士见到他,惊讶地打招呼:“周医生来啦?今晚不该您值班呀!”

    周望川笑了笑:“闲着没事,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护士正在订外卖,问他:“您吃饭了吗?要不要帮您一起订外卖?”

    “谢谢,不用。”周望川又问,“下午查房的时候,八床的情况如何?”

    护士闻言,摇了摇头,压低声音道:“之前一直昏睡,今天下午突然醒过来,精神也好,怕是……”她没有往下说。

    周望川明白她的意思,怕是回光返照,撑不了多长时间了。

    八床是个姓徐的奶奶,年七十五,儿女不肯抚养,她便独自一人生活。某天晕倒后被邻居送到医院,发现已经是晚期。她没有医保,也没有钱,儿女更是联系不上。她情况非常糟糕,即使做手术,也不过是拖延一段时间罢了。

    但周望川还是帮她垫付医药费,担任主刀医生,为她做了手术。

    推门进去时,徐奶奶正靠坐在床头,她头发早已白透,瘦得不成人样,但眼睛异常光彩熠熠。

    “小周大夫,来坐。”她亲切地招呼周望川。

    周望川拉过一个椅子坐下,问她:“您感觉怎么样?”

    徐奶奶说:“前所未有的好。”她又说:“我想吃个苹果。”

    她的牙齿早已掉光,身体机能基本丧失,全靠输液来维持基本体征。但周望川还是让人去买苹果。

    苹果买来后,周望川拿着水果刀削皮,又把苹果切成大小相同的瓣儿,放在白磁盘中。

    徐奶奶拿起一块苹果,含在牙齿掉光的嘴中,似乎在感受味道。她说:“小周大夫,一直还没说过谢谢你吧?虽然做了手术后也没活多长时间,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,但总算是活着。能活着就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周望川沉默了一下,微笑道:“您的儿女,过几天就会来看望您。”

    他其实在说谎。进病房前他再次联系了徐奶奶的儿女,一人直接扣了电话,一人说找老大,别找他。还有一人听说徐奶奶没有遗产,拒绝过来。

    徐奶奶却异常平静:“无所谓了。人总是一个人来,一个人去。”

    说了这么多话,她渐渐累了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周望川离开了病房,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。

    走廊人少,尽头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吸顶灯,只有护士不时进进出出。

    他刚刚毕业参加工作时,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,总认为医学可以拯救一切,给人以希望和喜悦。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时,他对商暮说过自己的理想——

    “我的理想是做一名行游大夫,踏遍四海,见人救人,尽我所能之后离开。离开之后,此生不会见面,生死都扔在身后。便只会有救人的喜悦,而不会有目睹人离世的无力感。”

    当时商暮很是奇怪地看着他,说:“当医生不就是要见惯生死吗?有什么可伤感的。”

    后来再说了些什么,他已经记不清了,只记得两人缠绵至夜深,浑圆的月亮挂在窗边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,本以为会听到忙音,哪知并没有。响了几声后,对方接起了电话。

    周望川说:“结束了么,我去接你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碰面之后,大概率还是争吵和冷战,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周道和照顾早已刻入了行为方式之中,无法轻易改变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,商暮懒懒的声音传来:“你想来,就来呗。”

    等周望川到了酒店,房间里却不只有商暮一人。

    多年未见,傅年比之前明显成熟了许多,他对周望川伸出手:“周医生,幸会。”

    周望川对他点点头,看向坐在床边的商暮,道:“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商暮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,微笑着说:“我和老同学多年未见,正准备出去吃个饭聊聊天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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