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极人臣: 第318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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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终于还是回头看向她了。他怎么可能舍得一直不见她呢?她在丛中笑着,数苞仙艳,十里锦绣,总不及她。

    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起来,可下一刻他就发觉,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。这一次的回头,仍在她的预料之中。她永远知道,怎么拿捏他。他热切的、属于青年人的情感,于是又一次冷却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对她的着迷有目共睹。可时至今日,这份着迷却在日复一日的打击、摧残中变了质,参杂了懊悔与怨憎。他本以为他们已经敞开了心扉,他有时真想把李越的胸腔剖开,看看那颗跳动的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。

    他是怎么能做到,一边对他说,他们是唯一的知己,要在一起相伴一生,一边又立马和其他人厮混,一面同他肝胆相照,可转头就能将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,肆无忌惮地用言语来刺伤他、赶走他。只有当他不得不来找他时,他才会又换一张温情脉脉的面孔,回到他的身旁。

    朱厚照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:“心中有你又如何,朕名义上是真龙天子,可实际也是□□凡胎,在你心中,我难道不会疲惫吗?一次一次被你用各种理由推开后,总有力气孜孜不倦地爬回来。”

    月池一愣,她无言地望着他。朱厚照扯了扯嘴角:“这种推了又拉,丢了又拣的游戏,你玩不累,可朕累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轻,却如重锤一般狠狠击在她的心头。他推了推她:“回去吧。我曾经是真心想做个傻子的,可李越,你怎么连做傻子的机会都如此吝惜呢?”

    她没办法给他答案,于是只能又一次不欢而散。

    贞筠找到月池时,她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。夏日炽烈的阳光将层层叠叠的叶子照得一片透亮。耀眼的光斑投在她的身上,将她雪白的脸颊晒得发红。

    贞筠一惊,忙将她拽进屋子里。她道:“你傻了,这么毒的日头,你就这么坐着!”

    月池却看向了她的手。贞筠手上伤疤虽然已经痊愈,可那股酸疼却像深植骨髓一般,每逢阴雨天气就会发作。她每日夜里都会敷上厚厚的药膏,这使得她的衣袂之间,都有淡淡的药香。

    月池忽然道:“归根究底,你受的苦,都是我害的。”

    贞筠一怔,随即道:“你怎么好端端地又说这种话。那个人发疯,和你有什么相干……”

    月池苦笑着摇摇头:“是我太贪心了。我什么都想要,却什么都不愿给。”

    她不仅要家人、要朋友、要事业,亦要尊严、要人格、要处于关系的主导地位。

    她把感情当作鱼钩上的香饵,吊着他一步步走进陷阱,却连咬钩的机会都不曾给他。她一次一次诱起他心中的渴望,又一次次让他扑了个空。他自满都海福晋时就萌发的嫉恨、不满,经江彬之事发酵,终于爆发了。

    而她,她不该和他吵那一架,那是火上浇油。等到大火终于燃起,一发不可收拾之后,她采取的灭火方式,不是求和,而是又用一个弥天大谎,将他彻底打落情感的谷底。他果然上当了,可这也把她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。

    过去的嫉恨并没有消失,只是暂时被内疚和自责压住。朱厚照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,他曾经经历过失去,也无法再承受第二次这样的打击。因此,他势必会更加地关注她的身体。而面对这样的关切,如若她应下,那么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,可如果她拒绝,她面临的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。

    张彩所说的话,终于变成了现实。——“您之忧危,若蹈虎尾,涉于春冰。”

    而她在真的去做时,却发现,她远不能甘心做到“卑身奉上,敬献终身”。

    她始终都在动摇,他要得实在太多了,她根本给不了。而她亦实在太傲慢了,她笃定,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,朱厚照不会因此弃置她。她这才抱着她的自尊,跌跌撞撞走了这么远。

    终于,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,她固执地铸起堡垒,将他堵在城墙外,她快把他逼疯了。而他这样的一个人,一旦疯起来,谁也拦不住。

    月池看向贞筠,她突然问道:“如果我告诉他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音未落,贞筠就打断道:“绝对不行!你是疯了吗?你就不怕他……”

    她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,死死揪住月池。月池却:“我当然怕。”

    可她更怕某一天在禁宫中,被不认识的大夫,按着诊脉,随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,再也无法控制。

    说来,这两招都是臭棋,可如何破这个局,她却没有半点头绪。月池长长一叹:“罢了。车到山前必有路,何苦磋磨自己呢?”

    平虏伯府中,江彬一个头两个大:“锦衣卫和三法司都是吃白饭的不成!人没了,文书也找不到。那我折腾这一遭做什么,给人家当笑柄看啊。”

    刘晖支支吾吾道:“至少,表明了您的决心呐。这外头的人,对您看法多好。”

    江彬道:“看法好有个屁用。这到头来,什么人都没抓出来。这脸都丢尽了。”

    许泰却道:“江哥,依我看,却不必如此懊恼。丢脸不可怕,最重要的是,丢脸的不止咱们。”

    瘿永一愣:“还有谁,锦衣卫?三法司?李越?”

    江彬一愣,他突然福至心灵:“还有皇上,他们是在把皇上的脸往地上踩。”想想看,天子震怒,派亲卫去查探,居然查了一个寂寞,这不是在说,强龙难压地头蛇吗?

    英国公张懋也在家中叹道:“蠢货啊。哪怕丢出几家替罪羊来,也要好一些。如今闹成这样,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?这下只怕要出大乱子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孙子张仑忧心忡忡:“祖父,那咱们该如何是好。”

    张懋今年已是七十三岁高龄,朱厚照北伐,他奉命提督奋武营,拱卫京师。对于皇上的这一份信重,他是既感激,又忐忑,日日操劳,身子也出了些岔子。

    朱厚照回京之后,他的心神松弛,终于大病一场。朱厚照也很体谅他,亲遣太医来照料,他这才慢慢养回来。不过自这一场病后,张懋也深感身子大不如前,平日只立朝而已,还将孙儿张仑时常推到朱厚照面前去露脸。

    他听到张仑此话后忙道:“什么都别做的!”

    眼看孙子被他吓了一跳,他方叹道:“祖父这一辈子,勋左柱国,知经筵事,监修国史,已经堪称是勋贵之冠,富贵已极了。年轻时虽有些不甘,可那不都是为了你们。如今,祖父年老了,也争不动了。而你这点斤两,就更争不得了。要是你爹或许还能做点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起早逝的长子,又不由滚下泪了。他吸了吸鼻子道:“总之,在你自己无功勋傍身时,老老实实做人,等你做出一点功劳后,要是有合适的机会,你可以在背后推上一把,但是切记,不要给旁人当枪使。”

    张仑压下伤感,忙应道:“祖父放心,这话您叮嘱了多次了,我都记得。不会让外头的人利用我们。”

    张懋补充道:“不止是外头的人,日防夜防,家贼难防。”自《功臣袭底簿》出来之后,最大的敌人,反而是来自家中。

    张懋道:“你的堂兄弟,你的姻亲,都要提防些。他们找你要东要西,你能给他们弄到,他们当然高兴,你要是因此落下去了,他们乐得看你摔个四脚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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