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极人臣: 259、涅槃生死等空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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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琉璃香炉中燃上了宣和御制香,缭绕冷峻的霭雾与殿中的清光合成了一片。一张上好的“泾县连四”被从?花梨橱格中抽了出来,摆在了御案之上。接着,一个个铜方墨盒被打开,各色墨锭放得整整齐齐。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这?些墨锭上轻轻划过。

    在短暂的停顿后,一锭松风水月墨被拣了出来,在与澄泥砚的触碰中,发生?了奇妙的变化。墨香弥漫开来,剔红的龙纹管笔也饱沾墨汁。手的主人拈起了笔,在宣纸上飞快地写?了一句话:“我真的很想你。”

    一个“你”字还没?有写?完,他就像被烫着一样将笔丢开,洁白的纸上霎时就开出了一大朵墨花。

    “不行,这?太肉麻了!”笔听?到了他如是说?到,还没?有回过神?来,自?己就又被抓起起来。而它身下的纸被无情地揉成一个纸团,哗啦一下砸了出去。

    手又开始在新的纸上重?新写?:“上喻,擢李越……”

    啪得一声,笔又被丢了下来,精致的管笔发出一声哀嚎,可主人完全沉浸在自?己的思绪中:“这?太板正了,他说?不定?觉得我根本是无情无义。”

    哗啦一声,另一张纸也被撕成了几段。脆裂声伴随着焦躁的嘟囔和踱步声:“再想一想,仔细想一想。要?不干脆写?首诗吧!”

    笔又被拿了起来,这?次写?得是:“白狼河北音书断,丹凤城南秋夜长。谁谓含愁独不见,更教明月照流黄。”

    这?次笔终于被安稳地放在了笔架上,手改道去折磨那管碧玉笛。碧玉笛上的穗子被揪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?个不好。换一个!”

    穗子立马被撤了下来,一只鲜红的同?心结被绑在了笛子之上。可主人还是不满意:“这?、这?怎么红配绿了。换个色来。”

    侍候的太监问道:“爷,那要?什么色?”

    “绿的吧。”他神?思不箸地答道。

    小太监的脑子都是一蒙:“爷,这?、绿色的,同?心结?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,不可以吗?”主人不悦地反问。

    小太监闻言忙道,“倒不是不可以,就是……不大吉利。”说?着下意识指了指头顶。

    笔分明听?见主人倒吸

    了一口凉气,他急急道:“那就再换,要?、要?茜色的,就不那么扎眼了。”

    茜色的同?心结很快也到了。主人满意地在笛身上摸了又摸,然?后忽然?道:“这?是不是有点易碎。”

    小太监不明就里,还道:“爷,碎有什么打紧的,这?种粗糙做工的玩意儿,咱们宫里多得是。”

    主人默了默:“……滚吧。”

    “啊,爷,您……”小太监十分地惶恐。

    主人翻了个白眼:“朕让你滚,听?不懂话吗?”

    小太监麻溜地滚了。笔听?见主人又叹了口气,果然?不出它所料,第三张纸也寿终正寝了。

    第四张纸被抽了出来。主人深吸一口气,他再次写?下:“我真的、真的很想你。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。我很后悔,没?有拦下你。你还活着,我真的很欢喜……”

    笔又被飞快地放下,主人捂住脸,可大滴大滴的泪水还是从?他的指缝中沁出落下,墨痕未干的字晕染开来。主人随意抹了抹手,低咒一声,伸手又想换一张纸。可当他举起纸后,却又顿住了。

    他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水珠吸干,在发觉字迹还能辨认后就更开心了,他嘟囔道:“这?样好,就是要?哭给他看……”

    就这?样,灯花剪了又剪,橱柜里的纸抽了一张又一张,砚台中的墨也被用尽又重?磨。这?封堪比书稿的信终于写?完了。已经开叉的毛笔在水缸中长舒了一口气,终于解脱了。

    可主人却像是不知疲倦一样,他亲自?将信用火漆和蜡封进重?重?信封和木匣中,亲手交给了人,让他们送它去远方。之后,他就像一阵风似得冲进了内殿中,在宽大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。大家伙都已经见惯不惯了,自?从?他又哭又笑了大半天后,他就老是这?样。

    他是这?样的期待,期待自?己的心意能够透过厚厚的纸,越过千山万水,传递到那个人手中。可他想不到的是,当那个人拿到信之后,匆匆翻阅一遍后,却是将他没?日没?夜的辛劳置入火中。

    泪水和晕开的墨字被火焰吞噬,变成灰色的蝴蝶漫天飞舞。火光映照的是一张漠然?的脸。

    张彩在一旁欲言又止,月池转过头道:“只

    写?了几句实在的东西,其他大半都是废话。”

    张彩忍不住笑出声来,可在笑过之后,他又叹道:“万岁对您,其实真算上得是情真意切了。”

    月池没?有说?话,张彩却忍不住试探,他问道:“难道您心底就没?有一丝的触动吗?”

    云气涌上天空,如钩的新月时隐时现。月池袖手而立,光彩在她眼中似静水流淌,她想挤出一个笑容,可这?笑如受寒的蓓蕾,到底还是夭折了下去。

    她说?道:“他情真意切、步步退让、掏心掏肺所给的东西,还不及我在另一方天地中任何一个正常男子身上垂手可得之物。你说?,这?到底是他的悲哀,还是我的悲哀,亦或是这?个世道的悲哀。”

    张彩一怔,月池歪头道:“不明白?不明白没?有关系,你只需要?知道,我和他,和你都是有缘无份就好。”

    张彩的心仿佛被谁攥了一把,他刚刚还在因皇上被拒绝而幸灾乐祸,谁知转头火就烧到了自?己身上。他急急道:“为什么要?把我同?他混为一谈。我和他不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他鼓起勇气道:“我永远不会因大局而牺牲你。”

    月池似有所触,她失笑道:“那只是,摆在另一方的筹码还不够重?。”

    张彩张嘴欲辩,月池道:“你看昙光如何,我近日对他的关注有些多了,难免忽视你,你心里就没?有半分不高兴吗?”

    张彩嫌弃道:“我明白大局,那不过是个用过就丢的傀儡,我纵使?心有不满,也会留到事后发作,不会在此刻坏您的大事。”

    月池笑道:“你明知,我和昙光什么事都没?有,还会存着这?样的敌意,更何况他。我要?是和你在一起了,他会怎么样,你想过吗?”

    张彩抓住了月池的手:“我并不畏惧。等此间事了,我们立刻就能远走高飞,远离这?世间的纷纷扰扰,只有我们两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月池苦笑着摇摇头,她慢慢将手抽了回来:“离群索居者,不是神?明,既是禽兽。【1】而我们,只是凡人。只有不可抗拒的死亡才?能将我拖离泥沼,有许多人用他们的命换来了我的命,我就只能、不惜一切,不死不休。”

    张彩望着空空的手,眼中

    不自?觉地涌出泪水,他忙别过头去,不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。他哑声道:“那我呢,我在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重?要?吗?”

    月池叹了口气:“尚质,不是你不重?要?。而是,人不能只靠情爱而活,世上有太多的东西,比男欢女爱要?重?得多。我们必须要?有所取舍。今时今日,我不可能用如今的权柄和未来的宏图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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