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极人臣: 223、甲乙推求恐到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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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达的脑子里像塞了几十只麻雀,叽叽喳喳地?乱窜。他指着月池,半晌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,他半是?无奈,半是?愤懑道:“你也是?都察院出?来的人,难道不知,这世上再没有比证据和?真?相最容易伪造的东西了吗?你太愚蠢了。”

    月池都听得一愣,她语中难掩讥诮:“这话要是?刘太监和?邓太监所说,我只会觉理所当然。可是?你,你是?一府的文?官之首,是?饱读诗书的圣人门徒,这是?你该说得话吗?”

    刘达的脸腾得一下就烧了,就像熟透了的桑葚,红中泛紫。他与朱振的良心都没有完全坏透,他们既不能像官中奸邪那样恬不知耻地?中饱私囊,也不能像官中义士那样甘以全家的性命去争一个公理公道,他们都是?官中常人,在超凡和?堕落中反复摇摆,一时坦然,一时痛苦。刘达最讨厌的,就是?月池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,毫不顾忌绑架别人的人。

    他大骂道:“李越,你够了!你以为?人人都是?你,是?天子近臣,有皇后姨姐,大九卿都是?你的师父,小九卿都是?你的知交。这世上多得是?人,没有你这样的好命!谁当官不是?想为?民除害,造福一方。可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,像你这样肆意?妄为?,就是?全家没命,还屁事都做不成?!妈的,官场黑暗靠一两点萤火,就是?以卵击石,就是?去撞上去找死。你让我去斗,我凭什么去和?皇族,和?勋贵,和?我那一堆堆的上峰斗。你能耐,你怎么不回京去把那起子人一锅端了呢!你老?逼我做甚呐?”

    他想到一下没了这么多将官,这样的惊天大案,发生在他的辖区,岂能轻易罢了。想到此,他竟然呜呜咽咽地?哭了起来,一把年纪,胡子一把,哭成?这样,也委实让人心酸。张彩的一腔怒火被堵着喉头,他习惯性地?去瞧李越,见她也面露动容之色,她居然还将帕子递给刘达,唤道:“函峰啊……”

    刘达哆哆嗦嗦地?掏出?自己的手绢,一面擤鼻涕一面骂道:“别叫我函峰,我们不熟!”

    张彩惊奇地?发现,李越的态度简直是?发生了惊天逆

    转,她拍着刘达的背道:“是?我的不是?,是?我想当然了。函峰说得是?,要不是?有皇后在,能保住我的家眷,我也不敢这么个闹腾法啊。但事情我都已经做了,你哭也没用。你是?当官的人,应该明白学会站队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
    刘达的眼睛又红又肿:“站队?站哪队都讨不了好,站你这方,将官不把我活撕了,站勋贵那方,我到底是?个文?官呐!这吏部考核、京察……”

    张彩听闻此言,也是?心有戚戚,如?今神仙打架,凡人遭殃。李越却道:“话可不能这么说。那群几世祖,都是?要死的。这次没杀尽,可鞑靼人打进来时,总有被杀尽的时候吧。不听话的都去了,你换上一批和?你亲厚的,不就好了吗?”

    她说这话的音调又轻又柔,可居然将刘达吓得连哭都忘了,而?张彩自己,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他想起了去卫所发粮的情景。

    张彩在官场浸淫多年,又在月池的使唤下,对于宣府军中的情形有了较全面的了解。在发粮之前,他就劝说月池:“即便照着名册一个个地?发,这粮也不可能全然留在士卒手上,能留住三分之一,都算是?意?外之喜了。既然如?此,何必这般辛劳呢?”他没有说出?口的是?,你累得两颊都凹了,再这样下去,别说你师父和?夫人看了心疼,就是?我也……

    然而?,李越充耳不闻,仍旧我行?我素。她与刘瑾等人,在多个卫所之间奔波,不仅将粮亲手交到士卒手上,还温言慰问?。这些土老?帽,平日里得秀才几句好话都能喜得牙不见眼,更何况是?这样一个金玉般的人物真?心实意?地?关切。他眼看着这些大头兵磕磕巴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?来,眼泪汩汩往下流淌,要么是?砰砰砰地?磕头,要么是?连连打躬作揖。

    李越甚至还一个个地?扶,哑着嗓子道:“这都是?朝廷的仁政。我不过是?奉命罢了。”“你们在此的辛苦,我们都有数。”“这都是?你们应得的,保家卫国,当然得先保住你们这些小家,才能保住我们这个大国。”“圣上和?阁老?们,日日都为?大家的军饷操劳,京中已经几个月没给

    我们发工钱了。就是?为?了把钱攒起来给大家……”

    张彩当时听到一半就不忍再听了。他悄悄跟着士卒,绕到了卫所后。果然不出?他所料,这些人前脚领了粮食,连门都没出?,就跑到后头来“上贡”。士卒脸上的眼泪都没干,笑容就消失殆尽了,他们苦着脸,在将官的催骂下,把自己的粮袋子拿起来,将糊口的粮食往外倒。

    张彩听到他们叫道:“必须倒七成?啊,不准那啥……偷鸡摸狗。给你们三成?不错了,人家隔壁只给两成?呢。不要不惜福!”

    忽然之间,发生了争吵。有一个中年汉子死死拽着手里的银子不松手,他哭得声泪俱下道:“这是?李老?爷赏给我赎孩子用得!家里揭不开锅,我两个女娃,一个男娃都卖了,老?爷,我求求你了,就留给我吧,留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那将官不同意?,说:“小孩家家,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!”

    几只手齐齐上阵,那汉子就同待宰的鸡一样,被生生掰开,按倒在地?上。可他的目光就像黏在银子上一样,眼睁睁地?看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将银子剪去一大半,只留一个小尖尖,才回到了他手中。那汉子欲哭无泪,瘫在地?上就像一堆烂泥。

    张彩实在忍不住了,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这些钱是?李越费尽心思弄来的,不能让畜生这么糟蹋!他抬脚就要出?去,胳膊上却传来一股大力,将他硬拽了回来。他愕然回头,锦衣卫柏芳立在他身后,对他拱手一礼道:“张郎中恕罪,李御史?叫您回去呢。”

    张彩眼中怒色未消:“可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柏芳道:“李御史?叫您即刻就回。”

    张彩何等人,察言观色,揣度上意?是?一把好手,他当时就明白是?李越有意?为?之,但他想不明白的是?,李越为?什么要这么折腾。在马车上,他就这么问?了,李越笑而?不语,只是?递给了他一块点心,说:“先吃饼。”

    他只得乖顺地?将饼接过来,正待咬第一口时,李越却突然上前,一把将饼夺了回去。张彩望着空空如?也的手,心里一时有些生气,这不是?耍人玩吗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李越却道:“你只是?被夺

    一块饼,就不高兴了。你说,那些刚刚得到救命稻草,又立刻被抢走的人,心里又会怎么想呢?”

    张彩立时就明白了,可明白后就是?心惊,他道:“可这不是?育顺民之道。你这是?在引起事端。”

    李越却道:“我本来就不是?看羊的狗!”

    张彩一时无言,事后他才知道,李越还派人到士卒中去挑拨,起哄。本就是?一盆滚油,遇上一点热水,可不就炸了。黑压压的人齐聚在巡按察院门口,身强力壮者在挨完八十大板后,呈上盖满血拇指印的状纸。这一下,师出?有名,李越都没有知会众人,当场下令抓人。

    张彩看到,她的命令被大家口口相传出?去,一时之间,满街都在欢呼雀跃。人群几乎是?带着衙役往这些贪官家走,衙役来不及去的,百姓就堵在这些人家门口。甚至还有乔装逃亡的将官,被手下士卒识破,又逮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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