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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钢笔文学www.jiugangbi.com提供的《裁云为信》 【完结】(第1/15页)
101、谋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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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了, 尹济海才从宫里回来。这一天分明已经很累,他却没有要歇下的意思,回来直奔文华殿, 不知在文牒里翻些什么。
今日宫中,无非就是陛下、太子、燕王。太子妃瞧着他脸上颜色并不算好, 算准了九成与陛下的决定有关,于是遣了下人, 独自侍候着。她换了香,续上灯, 低声问道:“殿下可在宫中用过晚膳了?”
“嗯。”
这一声后,文华殿便安静下来。
尹济海本就是生性喜静, 身上病痛又须得静养,文华殿内大多时候都是静悄悄的。东宫的下人们比较其他宫里, 手脚更是伶俐, 按陛下的意思,决不能惊扰太子殿下分毫。
尹济海的安静是有区别的。这点除了年氏和尹信,应当很少有人知道。他是个成熟的储君, 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。只是人非草木, 与之相处久了, 总会明白哪一声“嗯”里有怒色。
旁人不懂他,一言一行难免讨他嫌, 太子妃对此却得心应手。
“殿下, 时节已是秋了。纵然忧心国事, 也不该累着自己。”年氏添上一碗参汤,又道, “这样繁杂的事情, 交给阿信做就好了。”
“阿信?他如今还能有心思做?”尹济海翻着书页, 将那碗参汤往外推了推,“人都在松芸馆了,每日要跑几趟?”
“殿下说过,阿信的性子还是像殿下的。”
年氏将参汤又往里推了推,柔和的目光在尹济海脸上附了一会儿,尹济海便叹了口气,舀起勺子来。
尹信像尹济海,心思缜密,顾全大局。在如此关头,绝不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。
知儿莫若父,尹济海明白自己儿子心里有数,方才是气话居多。
他将参汤饮尽了,语气平缓了些,又问:“听闻你留那孩子在凌云阁吃了顿便饭?”
“小礼是个好孩子,很对得起名字里这个‘礼’字。”她缓缓道,“穿云门下养出来的孩子,天然一身风骨,比起你我寻常见到的那些女子,气度还要再好些。”
“阿信的妻,并不需要‘风骨’。”尹济海看着她,沉声道。
“殿下如今倒在意起这个来了?”太子妃蹙一蹙眉,“出身一事天定,情由人定。这可是当初殿下与家父说的话。陛下再建河山,不愿贾客们再居士农工商之末流,有为才是丈夫。如今殿下这话,倒很有出入了。”
商者为轻,自古而然。太子妃年氏,出身庆明耕读之家,祖上几辈,皆有入仕。尹家当时在东南道,再叱咤风云,也不过就是“做生意”的,衣不可着锦绣,白身罢了,哪娶得着官家小姐?
是尹氏父子,身至年家,一番“英雄不问出处,无为依旧是匹夫”的高谈阔论,不仅让太子妃动容,还打动了已经致仕的年父,才能有下聘礼的机会。
“京城如今这帮人,泥瓦匠出身有之,当初卖画为生有之,机杼者亦有之,家风教训,倒真不比十几年如一日的山林中人。”太子妃亦是沉声,“算到底,大晋朝风起东南海上,活络变通才是立国之道。殿下莫忘了,曾于妾身说过,周亡于不改制啊。如今又何必固守一见呢?”
“话是如此,理亦然。”尹济海眸子深了深,又道,“可你莫忘了,如今泥瓦匠出身的,手中兵权正握。倘若燕地一朝有什么‘靖难’的托词,也便只有丁家,可以招架。”
“殿下何苦考虑到这个地步?”
尹济海拂袖,脸上神色冰霜,道:“若是前几年,我倒很乐意林礼这孩子到东宫来——身后没有勾连,却是最好。那几户人家。不过是乘风得势罢了,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大族,想把女儿塞进来抬高门楣。”
“如今父皇念着情义,哪里打算处置燕王?说是要他在京里受训,替列祖列宗抄经守灵去。将他养在京里倒是大患,他若是将父皇哄高兴了,用不着几年,怕是秋冬一过,来年开春,便又可以回他的燕地了。”
“燕王私藏铜矿、私铸铜钱、意图谋反,这一桩桩一件件,哪一个不是死罪?满朝文武,也听任陛下这样放过他?”太子妃惊道。
“我这庶弟,示弱的本事,是很有一套的。”尹济海缓缓道,“父皇年纪大了,耳根子也软了,难免不叫他劝动——加之原本就没有打算舍弃他。过几日,还预备着围宴一场,说是家宴,但不铺张——不就是准备,把燕王叫上吗?”
“养在京城,放虎归山,都是祸患。”尹济海叹了口气,眼里看着认真,“你晓得我的身子,这事是拖不起的。若熬得到继位,我有的是办法削藩。但若是说不准哪日我先去了——那时候,什么恶果都让阿信一个人食吗?”
“这几个京城的兵家,若是能用阿信的婚事笼络住,倒是一条很好的计策。”
“殿下此言……”
太子妃话音未落,文华殿正门便被人推开。
“父王此计乃是下下策,怎来好字一说?”尹信疾步而上,片刻便立在他父王跟前,“父王未免太小瞧阿信。”
“阿信!”太子妃瞥了一眼尹济海,心里暗道不好,尹信何曾这样冲撞过他父王?
“你——一直在听着?”尹济海见尹信破门而入,却并没有意外的神色,仍是坐靠着,“如今是学会听你父王的墙根了。”
“父王恕罪,入夜已深,儿臣见文华殿灯火却没有熄的意思,便让人备了些点心,想来劝劝父王注意身子。”尹信冷静了些,“儿臣并非有意冲撞父王。父王若有责怪,儿臣愿意领罚。”
“其实正如父王明白儿臣心里在想什么,儿臣也明白父王用心良苦。”尹信的声音又有一分急了,“只是此计真乃下下之策,万不可行。”
“阿信!”太子妃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。尹济海却没有要责骂他的意思,而是道:“说出个所以然来。”
“父王可知,陛下不取燕王性命,为的是什么?”尹信顿了顿,这样问。
“说来复杂,其实不过情义二字。”
“是顾全陛下与燕王的父子情义,还是顾全父王与燕王的兄弟情义?”尹信上前一步,再问。
“自然是……”尹济海的“父子情义”刚到嘴边,却又意识到什么,止住了,抬起目光,看着尹信。
他确实小瞧自己的儿子了。
“尹氏一族,起于东南海上,骨肉手足,对床夜雨,出海入陆,深重情义。亲缘宗族一事,向来是祖上最看重的。”尹信道,“陛下亦然。正如当年讲究和气生财,如今治国理政,也看重和谐二字。”
“当年进京的时候,陛下想的是什么,父王知道。”
当年进京时,尹元鸿想自己的这两个儿子,都有天人之才,一文一武,大晋万里河山,若得此共谋,有何忧患?
大家族都是从里头败起来的,他最怕兄弟阋墙。
“陛下的家宴,不是示威给父王看的,陛下是要父王容下燕王。”尹信沉声。
不得不说,尹元鸿这个想法是好,不过终究托了些美梦般的幻想。当初是商贾之家的时候,尚能兄友弟恭,合力共佐一事。但入京覆了皇权,成了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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